雅昌对话藏家林明哲：我如何选择艺术品和艺术家？

1987年，林明哲首次造访四川美术学院，认识了罗中立、程丛林、何多苓等川美77届绘画系的艺术家们。那时的川美“伤痕”“乡土”绘画已经成为比较成熟的绘画风格并影响着全国美术界，川美艺术家们的创造力深深的感染了林明哲，他果断的下决心成系列成规模的收藏川美画家的作品，将几千件川美重要作品收入囊中，这其中包含了绝大部分“伤痕”与“乡土”美术的代表作品，20年来，多数作品都在大陆极少展出，甚至连艺术家本人都难得一见。

　　2011年3月14日，山川蒙养20年——山艺术文教基金会川美艺术作品收藏展在中国美术馆开幕，展出了170余件31位川美艺术家的经典作品，集中展示了川美油画的发展的历史。山艺术文教基金会董事长林明哲在展览开幕前接受雅昌艺术网采访，探讨了自己的收藏观和山艺术文教基金会的运作模式。

　　买画就像中毒 果断收藏中国一段绘画史

　　雅昌艺术网：能否谈一下您对中国大陆油画的收藏尤其是对川美作品收藏的契机?

　　林明哲：我们是1987年到北京来，1987年到北京来是为了办北京画院跟台湾办的“海峡两岸对外交流展”，那是真正台湾跟中国这边开始开放交流，我们应该是第一个民间的展览，官方绝对没有这种交流，我们那个时候是办北京画院跟台湾的“海峡两岸绘画交流展”，到北京画院，才开始正式认识艾轩，包括画《毛主席到安源》的刘春华，包括李小可，包括邵飞，那个时候认识他们这一批，所以买一些国画，然后我跟艾轩聊起来以后，大概知道中国的一些艺术发展的情况，他才跟我说你要收藏中国油画，他有非常多非常好的朋友，而且绝对非常有才华，值得去收藏的，他介绍我到四川美院去。等于是介绍去见到包括何多苓，罗中立他们，应该是首先见到何多苓，然后到川美见罗中立、庞茂琨。但是我第一幅买的中国油画应该是艾轩的，因为艾轩那个时候绝对没有人买他那么多，虽然他卖给我，他也知道，他卖给我是特别贵，但我还是喜欢跟他买，他把他一些小图，把他画的他第一任的夫人的肖像全部给我，我等于是买中国的油画第一个人应该是艾轩。买罗中立的一张画不是跟他自己买的，是在重庆南山的一个旅游景区的小画廊买的，那张画应该是200多块，是一张小画，这次没有展那一张。因为这次我是希望展他比较有代表性的，因为跟四川美院有这种因缘，这次我再强调为什么展览四川美院?不是说我们只有四川美院，因为四川美院让我收藏了很多，88年、89年我就收藏了大概五、六百件，所以开始买下去就没有办法停下来，好像是女孩子开始逛街，开始买衣服，没有办法停止，一直买下去，买画就好象是中毒一样停不下来，买到最后才规划要成立美术馆，成立基金会，因为都是四川美院收藏的关系，所以才有这次的展览。

　　雅昌艺术网：您当年收藏他们这批作品大概花了多少钱?

　　林明哲：这些没有统计过，因为太多，基金会的财产有统计，但是以前有很多都是属于董事投资的，我们就没有再做统计，收藏的太多了，这也是我们到现在为什么还没有完整地建档的原因，也是因为画太多。

　　雅昌艺术网：无论是收藏俄罗斯的绘画还是收藏国内的绘画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比较果断地买入大批作品，为什么有这种大手笔的收藏理念呢?

　　林明哲：当年我们跟中国油画协会办第二届“风景写实山水展览”，我们通过协会跟他们谈判，也是从中买了三、四十件，因为我们是一个美术机构，为什么收藏这么多?包括吴冠中一次我们就买30件，赵无极我们一次就买28件，都有他的原因，因为你是一个美术馆，如果以后办展览你要向别人借画是非常困难的，而且每个人借一张，相当困难，中间所花费的时间、精力、金钱会太多，所以我们是尽量所有的艺术家最起码要有一个25张以上的量，可以办一个个展，我们那个时候是这样的定位，收藏这些画是为了替他办展览，不是说收藏这批画给你拿到仓库里，或者把它卖掉，我们收藏你的作品是为了给你办展览，才会要求有一个基本上的量，大概就是这种原因。那个时候没有什么投资概念，东西都不贵，一般一张也就几百块的样子，等于用差不多100万美元就能把四川这些艺术家十几年来的作品都给买下来。这些作品给了我很多启发，也给了我很大的信心。

　　雅昌艺术网：您的儿子林正先生也是比较支持您的这种收藏理念吗?

　　林明哲：因为我们是基金会，我们有基金会的一个收藏，我也是会尊重他的一个收藏方向，他很喜欢收藏一些比较年轻的，有一些想法的，可能跟我的一些想法不一样，但我还是尊重他，有一些日本的，有一些韩国的，我也是尊重他，本来每一个年代的审美观念不一样，你们买的画跟我买的画不会一样，本来就是一种正常的发展，全世界的艺术品就是靠这种发展，大家都不能说审美的眼光就是这种标准，一定是每个标准不一样，艺术才会好玩，大家是属于花样很多，等于是每一个时代喜好的东西都不一样。

　　雅昌艺术网：您对于大陆的艺术品收藏有近万件，这些作品是否有一个脉络和收藏体系呢?

　　林明哲：原则上我以前开始是收藏中国的书画，中国书画，我知道到中国大陆来已经看过很多的城市，看了美术馆，我发现你不可能成为非常好的一个收藏体系。最好的可能都在当地各省的博物馆、博物院跟美术馆或者故宫，所以那个时候看了中国整个大环境，我们才自己走出一条自己判断说应该是要收藏中国油画，要收藏中国油画发展的一段全面的历史。我们收藏的中国油画可以收藏的比美术馆好，因为美术馆那个时候没有那么多的经费，很多美术馆其实都是送的，他等着人家送，全世界都一样，美术馆根本没有钱，他要面对这些经常性的费用都已经火非常大，所以一般都是等着人家捐赠，在中国也不能给你太多的经费。那天我听文化部跟我们做说明，他是整个在推动中国文化艺术的艺术收藏，也是一种关注，他总共收藏了一万多件，你说一件只有一万块，能够让他们值得收藏的都是稍微有名气的，不会像小学生一样的，所以这是包括中国整个全世界大概都一样，所以你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预算来收藏，些是国宝级的不能让它流，有一些是官方会有预算，勉强把这张留下来，因为是国家很重要的一个财富。一般像这种好的东西，好的东西就是美术馆没有能力收，所以包括《父亲》那一张以前应该是四、五百块被中国美术馆收藏，《春风已经苏醒》那个时候是两百块，那个时候是整个中国，事实上也不是只有官方，民间也没有人在注意这种油画收藏，所以我们来得算比较早。

基金会运作模式：让出一张要最少买入十张

　　雅昌艺术网：山艺术文教基金会的运作模式是怎样的?

　　林明哲：山艺术最主要是它精神，我们办的杂志也是为了推动这种艺术，美术馆对我们来说我们是一个空间，一个美术馆应该是说它的精神在于它的收藏品，但是我们的收藏品都是在基金会。基金会每年都会有预算，然后不是向外募捐，都是属于这些董事掏钱办这些活动，因为我们不是画廊，不是说现在这张卖五百万，这张卖一千万，纯粹是在做这种展览，而且要再出书，还要再花很多的经费，所以这些都是我们用比较灵活的方式做操作，因为你完全要合乎政府规定，每一个都要报税，而且要申报租金来源，对这些董事来说反而麻烦，宁愿说今年我们的预算500万，就每个人出一百万，大概我们是朝这个方式做操作，收藏也一样，我们原则上还是有董事会，这些董事他们来做收藏，但是他们也不卖画，已经二、三十年都是基金会在操作，因为他们不是做这种生意的，只是一种喜欢，认为文化应该值得大家来花一些钱，用这个精神做一个推广，大概是这种概念。

　　雅昌艺术网：作品被基金会收藏之后还会再流通吗?

　　林明哲：基金会的运作差异是不大的，因为艺术家每个时期不可能要求每个艺术家的每一张画都不一样，有一些风格是非常类似的，有时候会做一个选择，但是我们原则上是让出去一张会再买进超过十张，我们大概是这种运作，所以为什么我们基金会能够收这么多画，大概就是这种原因，不是说无条件的都全部买到仓库里面，就是因为有这种流通性，因为必须要有一些经费的收入。

　　雅昌艺术网：您收藏的八十年代的这类作品同时期的作品在市场上都有了不俗的表现，比如说2011年的周春芽的作品《剪羊毛》，还有张晓刚《生生不息的爱》都是那个时期的作品，都打破了艺术家个人的拍卖记录，您对那个时期的作品在今天市场的表现是怎么看的?

　　林明哲：因为我们在做收藏，你说你不关心市场那是假的，每天最爆料的最大新闻都是艺术新闻，说哪一个人创新高，当然我们也是希望说这些好的画家他的价格可以非常高，对我们来说我们也是无形中收益，并不是说卖掉就收益，但是无形中对董事来说他们也有很大精神上的收益，我是认为在十几亿的人口当中出了几个几千万的画，我认为非常正常，以后会更贵，以后会更多。所以在2003年的时候，伍劲有一张吴冠中的作品，我跟他说以后未来中国看到最贵的画会超过一亿，那个时候没有人相信，结果那一张吴冠中以后就超过一亿了。

　　雅昌艺术网：是去年拍的那张《万里长江图》?

　　林明哲：就是那一张，这种我们是对未来的一个判断，所以我是认为中国的艺术品以后会贵得更多，而且贵的还会更贵，当然有一些现在六千万，要涨到一亿有一段距离，但是有一些一千万要涨到三千万可能会有很多。

　　从爱好艺术到系统收藏 艺术家要有个人特质和民族性 

　　雅昌艺术网：收藏这些艺术家的艺术品之前有收藏其他东西吗?

　　林明哲：我在台湾19岁在读书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收藏，因为我也是读美术科系，做一些设计，可以赚一些外快，在大学我就开始做生意，也有一些收入，那个时候买都是买台湾本土的艺术，那个时候是喜欢而已，这些画我们是那个时候没有当做投资，包括那个时候买中国的艺术品，中国的书法、国画跟中国油画，纯粹是当做一种喜好，不是说是做投资，那个时候投资等于是一种消费，消费这个钱都已经花掉了，等于是投资的概念是没有的，那个时候只是一种喜好，所以叫纯粹收藏，所以收藏对我们来说比较轻松。

　　雅昌艺术网：收藏艺术品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林明哲：第一点千万不能买到假的，假的会很麻烦，你要送人也不可以，要把它撕掉太可惜，也不能卖;第二点，不要负债，因为买画，投资艺术品跟前几年难得可以碰到你今天买画，下个月可以赚钱的，这种机会并不多，所以不要负债买画，因为艺术品跟股票不一样，股票今天买明天可以卖，但是艺术品今天买可能要十年以后才能卖，甚至更倒霉的是你买到这张以后送人也没有人要的，这是一个收藏的概念，我们对收藏长期是抱着是一种缘分，我们也会有一些画，会有一些整理，会有一些出让，可能出让的价格并不是很好，因为张晓刚的一张画，在拍卖会，而且是在香港的拍卖会一张也是卖一万多、两万多港币而已，现在看有多少但我很高兴，因为张晓刚他涨了这么大，他买画可以赚钱，但是中间我相信已经过了好几手了，因为投资就是这样，我已经看太多，一年涨一倍一定赶快把它卖掉，每个人都一样，受不住这种诱惑，除非你这张是三块钱、五块钱买的，等于是没有什么，你可以把它当做纪念，等多十年后，你想起来我有一张画，就像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其他的真正的投资一般一年盈利超过一倍以上都会出货，都会卖掉，因为很快就赚了，等于你一张买五万块，一年可以一万块到十万块，甚至五十万一定会卖掉，所以很多人收藏为什么留不下东西，因为算太多，你舍不得对金钱的诱惑，这是一般收藏的很多你买到非常好的，但是可能你没有办法留下来，也有这种情况，但是这种是一直把艺术品当做投资，因为我有其他的收入，所以要变成对收藏艺术品是一种喜好，而且这种不是属于我个人的，是属于我们基金会跟所有的董事的，当然基金会不可能有那么多基金，还是大家董事动艺术品都抱着喜好的态度，反正大家买下来，全部都是基金，该怎么操作就怎么操作，否则一个个人要管理这么多的话也没有办法管理。

雅昌艺术网：您在收藏时会以怎样的标准选择艺术品和艺术家?

　　林明哲：标准第一点就是一定要有个人特质，你的画画出来跟别人一样，画出来你要是跟叶永青一样，你再有天分也没有用，你炒得再高都没有用，画画跟个人唱歌一样，因为中国全世界歌声非常好，音色非常好的人太多了，为什么他不会出名?有一些是在幕后配音，绝对都是唱得非常好，但是没有个人特色，所以一个艺术家他就是一定要有个人特色，虽然你有天分，但是天分是包括你要有个人特色，个人特色就是你有以前的一些经历，你所凝聚出来的文化，因为每个国家生存的地方不一样，在南方生出来的画家画出来的光线都比较明亮，跟他的生活环境有关系，北方起来的会比较阴暗，所以为什么中国国画，北方画大山、大水，他必须要画擅长的，南方是比较妩媚，画的没有高山，都是属于这样的场景，等于是一个地方所凝聚出来的艺术家培养出来一定有他的特色，每一个人都不一样，虽然是你们两个同学，也有画起来的风格不一样，因为有他的生活条件、生活环境和他的喜好，有一些喜好看电影，有一些喜欢运动，他画出去绝对不一样，这是一个个人特色。

　　第二点，我要求要有民族性，要中国的，也有很多的好画家，为什么我没有收?因为有一些画太像西方，我们不能说他抄，但是他可能受到西方的影响比较大，画出来感觉不知道这个是属于中国的，为什么赵无极能在西方的美术馆、美术史有他的定位，因为他是画东方人的东西，这是西方人没有办法画的，等于是我要求还是一定要有中国的东西，中国的文化，中国的内涵，或者是你有一点中国形象都没有关系，反正属于中国的东西，必须要文化的底蕴。

　　第三点，一定要属于一个时代性，没有时代性画得再好也没有用，你画得再好就是画得比早期的塑像画派或者是安迪·沃霍尔，你画得比他好也没有用，因为你像安迪·沃霍尔，应该要有一个时代性，每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格，每个时代和每个时代的想法不一样，就跟我的小孩一样，他所挑的画跟我挑的画不会一样，因为喜欢毕竟不一样。所以我说中国的一些以后的艺术发展跟西洋，让西方的审美观、价值感来说可能会不一样，因为中国这一代的一些想法，你们这一代应该是属于家里只有一个小孩，所以他的想法跟大家庭的想法会不一样，每一个时代，每个城市的想法不一样，就是你们说到你们是一个网络的时代，所画出来的跟以前的传统又不一样，艺术创作和拍电影都一样，每个时代拍的电影都不会相同。

　　第四点，还有我要求的就是艺术家一定要35岁的时候的作品看得出有才华，我要求更严格是30岁，所以我买的艺术家都应该是在30岁以前出现大家都公认是非常好的，因为艺术是一种天分，没有办法后天培养，后天培养叫工匠，你可以画得很细、很像，但是不可能成为大师，他是一种天分，所以所有的科学家、艺术家、文学家，所有的，你看任何家都一样，一定在小时候，说难听一点，小时候七、八岁就看出已经有这种天分。毕加索在十一、二岁画的画，他的爸爸就说好，他也是画画的，所以有很多包括科学家，中国科学家，都是在十几岁就已经非常杰出，所以我要求就是一定要在三十岁以前就要看他的能力，当然有能力不一定出名，有一些要看时运太差，有时候有好藏家要来拜访他，他有机会，但是遇到什么其他的大地震或者是怎么样就不要来了，暴风雨，可能失去一些机会，一次机会没有了可能还要再等十年，等十年可能耐不住了，还要做其他的行业，其他行业做下来就不会再画画。

　　第五点：画画一定是非常专心的，画画是不能投机，你画画假如投机，经济好赶快来画画卖，经济不好就不画，也可以，因为中国是有天分的有很多也可以成为好画家，但是不能成为重要的好画家，他只是一个投机而已，所以有时候我们在看，但是这种我也分析过，全世界应该都一样，你把全世界所有收藏家收藏的东西，好的收藏家，应该都是具有这种特质，这几个条件都具备，很少有艺术家，比如高更、梵高还是死掉才出名，那个时候是他的一种变形的艺术，因为那个时候没有了解他的这种作品，所以我说有很多好的艺术家，他到死了也不会出名，因为他的画都已经会散掉，中国有很多的，包括“文革”时代有很多好画家的东西都已经被毁掉。我很推荐国外的朋友一定要买中国的现代艺术、当代艺术，因为中国是全世界画画的、学艺术的人口最多的，当然淘汰也会非常残酷，但是这里面一定会产生第一流的好画家。像体育一样，这种项目的体育运动在国内很少人做，就不能在世界上成功，绘画就是在这个国家已经形成一个很重要的运动，好像是在欧洲，比如说西方人他们也都一样，因为足球就是他们的一些生活，小孩子生活的一些必须运动，所以他们才能够有这种最强的足球队，跟中国大陆的艺术一样，全世界可能这些欧洲加起来所有的国家，加起来任何的，包括法国是全世界以前画画人口最多的，现在都跑到美国去，但是他们加起来不一定有中国绘画的人口多，所以我相信中国一定会有相当出色影响全世界的一些艺术家，而且中国的发展跟经济，跟影响力也有很大关系，以前很少有中国艺术家可以到国外美术馆办展览，现在已经非常普遍，以后会更普遍，而且要加商业上的一些运作，因为会引人注目，除了艺术质量以外，除了国家在后面推动，一定跟商业有关系，商业是会影响到整个所有的收藏群，他会把它扩大，有一些不是喜欢画的，因为他认为这种是很好的投资，他也会投入，以后因为有这种经济的价值，所以会有更多优秀的学生投入这种艺术的创作跟行业，所以你们这一代应该都会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