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在线

 找回密码
 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热搜: 齐辛民 秋萍
中国画在线 首页 艺术评论 查看内容

心路心语——西藏万里行(二)

2004-11-22 14:51| 发布者: weihaiw| 查看: 530| 评论: 0

摘要: 二、 天葬台上,人在经历一次生死的轮回,又在神鹰飞翔中灵魂获得升华 计划不如变化快,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第二天,长阳出现在我的房门前,肩上背着大背包: “萍姐,我决定今天就离开拉萨,我的脸...
二、 天葬台上,人在经历一次生死的轮回,又在神鹰飞翔中灵魂获得升华 计划不如变化快,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第二天,长阳出现在我的房门前,肩上背着大背包: “萍姐,我决定今天就离开拉萨,我的脸上开始曝皮,又疼又痒,心脏很不好,呼吸又困难,昨晚我联系定好了机票,今天下午可以乘飞机回成都,再由成都回湖北,你们按计划去直贡寺吧,我一会就坐车去机场……” 我看着长阳,一直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那一刻不知道说什么,而说什么也没有用。 直到一年后我整理完文稿时,我还是不知道怎么来描写这一段心情,长阳的离开是因为身体对西藏环境不适应,这对每一个来西藏的人,都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但对我来说,当时心里的那种感觉很难说清楚:两个人相约一起来,却没有机会商量,突然一个要走了,另一个还留下来,留在这远离家乡的几千里之外……是西藏抛弃了朋友还是朋友丢下了西藏?或许,来西藏真的要讲究一个“缘”字吧,或许,我的朋友和西藏没有缘,或许我没有和朋友同游西藏的缘。 安排好的行程不可以改变,我和阿慧上车的同时,长阳也坐上了三轮车去了汽车站,没有相送,只是挥挥手:一路顺风! …… 从拉萨到直贡寺要四百多公里,经过了山青水秀,绿树成荫,蔬菜大棚横看成排竖看成行的德庆乡。我们的车子又穿过墨竹县城,很快又进入了无休止的颠簸之中。 跳跃在沙石路上的汽车,扬起了一股尘土。我们前面的那辆越野车,车速很慢被我们很快追了上来,因为距离越来越近,前面车扬起的尘土,在我们车的前边,形成了一道屏障,因为路窄又不可以超车,只好尾随屏障后慢行,无奈只有关好车窗,尽量与前面的车保持着距离。 关上车窗,车内顿时成了“闷葫芦”,我们也成了“闷葫芦”。闷是闷了点,好处是我们可以不吃外面尘土。直等到我们的车距渐渐拉开,前车扬起的尘土被风吹散,我们才把车窗打开,让清凉的风儿吹进来,车内不再是“闷葫芦”了。 金珠师傅爱吸烟,车窗一打开,就把香烟点燃,边开车,边抽烟,导游也点燃了一支香烟,一边吸烟一边和司机聊天。不知为什么,那一会的我也特别想点上一支烟,哪怕就吸一口也会很轻松。 昨晚,导游为阿慧姐请了个康巴小伙子,还有司机,到朗玛厅听歌喝酒玩了一个通宵,上车后阿慧就一直在睡觉,所以,今天的路上再也没有了昨日的笑声。直到我们的车转向通往德仲温泉的峡谷时,导游才终于打破了三个多小时的沉默,指着一边顺流急下的河水说:“这里,如果一个月后雨季一到,我们的车就无法通过了,这沟底全是水,根本看不见路。去年,我带的一个车就掉到这水沟里,人和车被困在这里五天。所以,在西藏特别是到了雨季,象我们来这样偏远的地方以及去无人区,一般要租两辆车,万一出事可以自救。”(插入照片17) 大峡谷很长,风声很大,声音大得使人感觉可怕,哗哗地流水声一条河流从大峡谷的另一端,急流而下。进了大峡谷感觉走了很长的时间也没有尽头,前面一处开阔地方,司机把车停了下来稍作休息时,也学着司机的样,捧起河水去洗脸,而水冰冷的几乎不可触及,我这才明白这水也是来自融化的雪山。当车子又爬上一个小山顶后,在一个平地上停下来。 我们站在山的对面,看到如海洋般迎风招展的一片经幡彩旗,经幡彩旗从这个山头扯拉到另一个山头,从这个山坡扯到另一个山坡,整整半个山坡被经幡彩旗覆盖着,呼呼的风声夹杂着经幡彩旗互相抽打发出的“啪!啪!”响声,那阵势那声音令人兴奋激昂! 经幡彩旗在大风的狂吹下,起伏着、摇曳着。 顺着小路,我们到达山谷底,这里有一家三层楼招待所,三楼是饭馆。招待所的对面就是温泉,还有一个小卖部。温泉是露天的,借泉眼的地势,在周围用石头砌一圈墙,把男女间隔开。在导游的安排下,我们先到三楼去吃了中午饭,然后又下来泡温泉澡。 由于没有买到游泳装,在路上我还感到为难,可来到一看,原来温泉的水很浅,深处只淹没到肩部。而在里面泡温泉的几个藏族女人,她们都没有穿衣服。导游也脱的一丝不挂,第一个下了温泉。 阿慧下水就晕,不会游泳,于是她只在一边脱掉鞋子,刚把脚泡在水里就喊: “水好热哎!” “不能说热字,在你下水后,你要说这水好舒服啊,你就不会感到热。”导游说。 我犹豫了一下,脱去外衣后,怎么也不好意思全脱掉,于是只好把内衣留在身上,我这才发现,自己的紧身内衣比泳装还实用,早知道这样,前几天根本就不需要在拉萨跑那么多路去买游泳装。我先把脚和腿放到水里,按导游的说法,在心里默默念叨:“好舒服的水!”然后胳膊放平与水面,身子往前一纵,两手轻轻地一划,一下、两下、三下游到了导游德吉身边。 “哇!萍姐,你游的好好漂亮哎!我要给你照相!” 导游小声告诉我,泡温泉澡要静,静静地坐下来,半闭双眼,轻轻地深呼吸,心里想着你身上哪里有疼痛的地方,不舒服的地方,然后你再默默许愿请求神灵保佑,等你泡完了澡出来,你就会感觉全身心的轻松。 我把放在石墙上的包打开,取出遮阳伞,选了一个地方,自己学着打坐的样子,在水中坐了四十分钟,用意念充分感觉那种忘我的境界,水的温度从脚心由全身的各个部位流入我的经脉,直到脸上冒出汗,感觉全身心的舒服!从温泉出来,整个的身子如同脱掉了一层铁甲般轻松又清爽。 导游告诉我,如果要想单独泡腿泡脚,前面还有个温度更高的温泉。于是,我又去泡了四十分钟的脚和腿。这样以来,我的“泳装”也就干了。只是我的两腿在全然不觉中,泡得红红的,我用手一摸,竟然有些烫。 离开德仲温泉,已是下午四点半,从这里赶往直贡寺还要四个多小时。 位于拉萨市墨竹贡卡县的直贡寺,是著名的贡噶举派祖寺,旁边的天葬被称为是“直贡坛城”,信徒们认为,天下最好的天葬场,一个是印度的斯哇采,一个就是直贡的坛城。在这两个地方天葬,可以免受地狱之苦,直接升入天际。作为西藏最好的天葬场,直贡坛城的天葬“业务”特别繁忙,不仅西藏各个地区,还有远至青海四川的信徒千里迢迢地将去世亲人的遗体送来天葬。或许是对天葬的好奇心,或许是想对人生的轮回想做一次体验,阿慧与导游在提前和直贡寺联系后才安排了这次行程。到达直贡寺的时候,已是傍晚,寺院的喇嘛告诉我们,明天会有两个天葬的人。 这一消息对我们无疑是一个安慰,特别是阿慧,她已经是第二次来了。 从车上取下行李,在一个喇嘛的带领下来到旅馆二楼,说是旅馆其实就是寺院僧人的客房,为了寺院的收入及外地僧人、俗家信徒及游客的方便而腾出的两间房子。连同司机和导游我们四人,一起住进了一间八床位的客房。为了卫生和保暖我们还是在床上铺上了自己的睡袋。我选择了一个靠窗的床,窗子是玻璃的,但是最顶上的三块玻璃已经少了两块。透过玻璃我的视线正好投向山下的公路。这是一条平整的峡谷,峡谷里公路两边是一个村庄,有学校。现在我居高临下望去,峡谷的一切,非常的错落别致,藏民白色的住房和学校,在绿色青稞田的衬托下显得很是肃静。那房子外面用泥巴块(后来才知道不是泥巴,而是牛粪)垒起的院墙,像是一块块整齐的积木或是古铜色的古堡,给这本来就肃静的村庄增添了一份孤独、寂寞和冷清。一条公路从村庄的中心穿过,我们来的时候在公路的两边,我吃惊地发现竟然还摆放着两个台球桌子,在那里呆呆地立着。现在,站在高处的我好想再看一下,那两个台球桌旁,现在是否有人在。但我搜索一遍也没有看到。我只好去拿录像机,想把距离拉近了看。这时,一辆从峡谷驰进的货车却闯进了我的镜头。 “快看,有货车来了!” “哪里?”阿慧听到喊声一下跳到了窗前。 “是,一定是拉尸体的车!”导游说。 “呀,我来了,我是干尸,我是来抓你的魔鬼,我是来抓你的魔鬼!”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屋来,头上顶着睡袋,一张黑黑的脸上被本来就很长的头发,把前额遮住了一半,露着一排白白的牙齿。咧着大嘴巴笑着,把手伸过头顶做着一个要抓的手势,站到了阿慧的身后。 “啊!干什么呀你?你要吓死我的了啦!你闹鬼哎!你好好恐怖的哎!”梁小姐回头狠狠地去拍打司机。 “哎呦!想打死我啊?你好好心狠哎,打死我——打死我可真要变成鬼的。” “我要你变,我要你变!” 阿慧拿起床上一个枕头,朝着金珠扔了过去。 一个喇嘛,给我们送来酥油茶,他告诉我们,天葬的尸体已经到了山下,他们会在山下过夜,明天一早就上来天葬。 “嗷!太好了!太好的了!” …… 早上天还没亮,拉尸体的车就来到寺庙,车子停在我们的车旁,几个人把用白布包裹的又紧又短小的两具尸体(我想那一定是尸体,只是不明白什么都那么小,后来才知道人在死后,尸体要捆绑的如同婴儿在胎里的姿势一样,按他们的解释就是讲究人怎么来到这个世上就怎么走)抬下车,放在寺庙的经堂前,再有喇嘛来念半个小时的超度经,然后由送葬的人轮流背着尸体,送到寺庙背后山顶上的天藏台去。 导游告诉我们,送葬的人数还有讲究,就是来的时候人数是双数,走的时候是单数。当时吓我一跳,后来明白双数是连同死人在内。意思是说,人虽然死了,但他还在亲人之中,当把他送到天葬场超度后,他的身体及灵魂已经升天,从此就不在他们之中。 我和阿慧没有等喇嘛出来念超度经,便匆匆赶着向天葬场走去。因为阿慧说过,上次来夜里下了一场大雨,早晨爬上山去,看初升的太阳和云雾非常漂亮。 顺着寺院外墙,我们先下了层层台阶离开寺院,又从一条小路往山上爬去。为了赶时间,阿慧带我抄一条近路,由于雨水的常年冲刷,路面上的土流走了,只有沙露在外面。路又陡又滑,再加上在海拔4500多米的高度,没过多久,我已经胸闷、气短、喘息不过来。为了防止滑倒,好多地方我不得不用手扶地面,一点点往上挪动。看到一块平整的地方,我把两脚站稳,直起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只感觉自己的心“突突”地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抬头看看前面,阿慧早已把我拉下了一大段路,远远的只看到一个背影,不一会就在我视线中消失。我再回头看身后,寺庙的广场上,除了那两辆车,还是看不到一个人影。 昨天洗温泉澡后,我一直感觉全身软软的没有力气,导游说是第一次泡温泉澡时间过长的原因,三天后会恢复过来,就不觉得累了。只是现在,又有谁替我走一步呢?我望望眼前这段到山顶的路咬咬牙,然后又继续朝山上爬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终于爬上那块平台时,隐隐约约有种血腥的臭味迎面扑来,看看周围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人声,阿慧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身边的经幡一丝也不动。忽然间,我感到一种触目惊心的死静,伴随着我脚下踩着的草地也发出了轻轻的响声,似乎又觉得身前身后象有动静,那感觉就好像有一条,不,是几条甚至是更多的譬如蛇什么的东西,就在我的周围潜行着向我缓缓而来,又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漫无天际的幽灵……此刻间,我好象孤身置于空谷,时时刻刻感觉到有一种特别而又细微的声音,从头顶从周围经过。顿时,内心莫名的恐慌和不安愈来愈强烈。我希望立刻看到阿慧的身影。(插入照片18) “阿慧,阿慧你在哪里?”我用力切小心翼翼喊着,却是杳无回音。我知道,我的声音不会很大也不会传远,因为在这里,气短得呼吸都上气不接下气。 我眨眨眼睛,定定神。脚下是草地,天葬台左前方已经微微露出了云雾下金色的光线。那光线柔和地撒在了对面山上,远远看去如同泼洒上去的几笔浓郁的黄和赭石的金橙,黄和花青的嫩绿。就那么宁静而深沉的泼在山坡上,压在山顶上。 我一阵惊喜,不觉取出摄像机:“我要留住这刹那间的永恒!”说着举起摄像机,取下镜头盖。 阳光,白雾,青山;金色,嫩黄,啊,白雾缭绕如含羞的少女……啊!怎么会有一匹白马进入了我的镜头呢? 怎么会呢?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开摄像机,揉揉眼。是真的,的确是一匹白马在悠闲地吃草,旁边阿慧正在试着一点点地接近它,在不远处还有一匹枣红马。难道是梦境吗? 两匹马怎么会像风一样的突然出现在眼前呢?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甚至不敢去举手中的像机,生怕惊动了马儿和搅乱了这梦幻般的近乎空灵的场景。不知道看了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下来,我一直盯着它,生怕自己一眨眼的时间,眼前的一切会被风吹走,会不经意间消失掉。 我静静地望着,望着,山间的、山上的,我不知道是云还是雾,它在阳光下,在我的周围,在两匹马的中间,在这绿色的草地上,轻轻的,飘飘的,是凝固的,是静止的,像没有了生灵也没有了呼吸,连自己都被凝固了,凝固在阳光下,在白雾中……好静啊! 突然间,我感到这天葬场,这世界依然是一片死寂。一种奇怪的念头,我好想躺下来,于是,我把摄像机放在一边,自己就在经幡下,在天葬台上坡的草地上,身子紧贴着大地,静静地躺了下来。阳光吻着我的脸,白雾绕着我的身。此时,我感到自己的身体从未有过的轻松,我的内心从未有过的平静。 我想:人死了会是怎样的呢?就是这样吗? 太阳终于离开了地面,云雾也散去,刚才对面山坡上的一块块黑斑,我终于看清楚了,原来是散落守候在那里的一群秃鹫(西藏人叫神鹰),在这里秃鹫一点都不怕人。为了防止野狗的进入,去年在一位重要领导人的赞助下,天葬台的周围用栏杆护了起来。 这时,刚才那两具尸体已经被人背了上来,还有手持木棍的十多个喇嘛。当尸体被放在天葬台中央空地上时,一群喇嘛又围坐在两旁的草地上念起超度经。秃鹫不断地飞到附近焦急的等待着。导游告诉我们,在这里秃鹫是作为两个群体的,很守规矩地轮流进食。飞进天葬场的秃鹫急不可待,天葬场外的就养尊处优,安静地等待下一场“宴会”。念经声一结束,天葬师刚刚走近尸体,秃鹫就拼命地往前挤,几个喇嘛和死者的家人就手持棍棒站成了一排,不断地拦阻它们不让靠近,那阵势就好像是维持秩序的警察。天葬师解开包裹尸体的白布,将尸体俯身平放后,手持刀钩,右手在尸体的背部和手脚的肌肉上反复的划割,再用左手的钩子将肌肉抓起然后抛向四周。不等天葬师做完“划割的工序”,“秩序”就大乱,等候在外面的秃鹫蜂拥而上,立刻,天葬台上只看到晃动着的一片麻色的脊背。秃鹫群在疯狂地抢食。不过三四分钟的时间,待天葬师把秃鹫赶开后,平台上就只有两副红色的完整的骨架了,就像博物馆和医院里看到的骨骼标本。天葬师提起骨架的“脖子”,用手中的小刀,从各个关节处熟练地将骨架分解,再将其放在石头上,用铁锤逐一砸碎。秃鹫再次蜂拥而上,又是不到三四分钟的时间,天葬台上已经是空空如洗。 天葬就这样顺利结束。 导游还告诉我们,人在天葬时秃鹫抢食,说明死者一生功德圆满,预示着将有好的转世,最为大吉大利;如果秃鹫不食其尸体或是没有将尸体食尽,就让人担忧,说明这个人的一生没有行善事、积功德,就预示不会有转世。但在我看来,之所以功德圆满,全靠这群秃鹫,如果秃鹫太少,比如刚才的两尸体,如果是秃鹫减去一半,或是更少些,那么,这两个人还会功德圆满吗? 导游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或许是我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吧,我也没有再追问。但我的眼前又一次一次浮现出大昭寺门前、路途遇到的那些磕长头的虔诚的信徒们,他们祈求的圆满,最终能来这里得到圆满吗?导游告诉过我们,能来此天葬的并不是普通人。 阿慧如愿了,我也在满足好奇心的同时,终于亲自体验并明白了:不管是藏民还是千里迢迢来此的青海人、尼泊尔信徒,他们把亲人送到这里来天葬(有的变卖家产),唯一得到就是看到一个人赤条条的来又赤条条的去,而且是在和大自然最亲近的最后那一刻,干净利落的做了一次生死轮回,更重要的是在藏民心目中的神鹰的飞翔中获得灵魂的升华。 离开天葬场时,我几乎忘记了高原反应,不再觉得胸闷,奇怪的是不但没有导游说的那样,看着一具尸体,被天葬师割碎后又瞬间被秃鹫食掉的场面会恶心,而是心里更多了一份坦然和平静。 空空的平静,人生来本就是一具空壳。(插入照片19) 三、藏之旅,我捡了三个朋友 西藏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天堂,我喜欢在这天堂里独享! 如果说,一个人旅游感到寂寞和孤独的话,我想我是喜欢品尝寂寞和孤独的人。每当这个时候,我特别喜欢喝一杯浓咖啡,那感觉真的很好。 从直贡寺回来,我就一直感到极度的疲劳。因为长阳的中途离开,去珠峰的行程安排我只好退掉。一种冲动:我突然决定要去无人区——阿里(包括珠峰)。于是,在拉萨等待藏之旅安排去阿里的同时,自己也在八郎学宾馆和亚宾馆,贴出了寻求同程旅游伙伴的启示。在外旅游没有安排行程有点无所事事,十点离开宾馆(在拉萨九点半上班)我想去拜访几位画家,由于事先没有联系好,去文联和美协都扑了空,拉萨的画家和内地一样,平时不坐班,现在时节正好,大都“云游”、“采风”去了,只在拉萨画院见到了一位热情的肖女士,她是画院的会计。下午,我便把时间留在了拉萨的旧城中心——八廓街和八廓咖啡厅。 离开政协(画院在政协的院内),我一个人走在拉萨的大街小巷,顶着火一般的烈日,或避入寺院的古刹浓阴,到处是精灵般的人和事物,空中漂浮着低低的诵祷声,旋转的辘声和敲击的鼓声……我在香火缭绕的曲径上,在酥油灯映照的壁画前流连;在包罗万象的八廓街拜望磕长头的信徒;在琳琅满目的集市与康巴汉子讨价还价;在诵经祈祷的潮声和转经的脚步声中追随那些已经被太阳千锤百炼的塑像。还有那些转角的木楼梯,寺院的金顶铜瓦,都仿佛是在奇异的结构和飘逸的空间里倾听一种遥远而古老的响铃,一种风中撩拨的响铃……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看着,想着,听着,是失落还是彷徨,我全无心情地走着。只感觉那个在远处漂游的我在佯作深沉又跟我形影不离,故作轻松又心情沉重。于是,我再次谢绝了肖女士相约一同午餐的邀请,一个人来到八廓咖啡厅,手捧一杯浓咖啡,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香烟缭绕中的大昭寺门前的人群。我想:在这心灵四伏的拉萨,诗神如此地钟情那些流浪汉一样的浪迹在大街小巷的穿梭在寺院曲径的男人和女人们。那么,在艺术家的聚会中,在男人女人的聚会中,不需要香槟鸡尾酒,也没有杯影孤光,就在烛光昏暗的院落,有了从爽朗的笑声涌出的诗性和酒神精神,把孤独的灵感和对世界的渴望与苛求酿造成诗的美酒佳肴……于是,我终于明白了拉萨为什么出诗人的原因。因为那是太阳的光芒,是无法用画笔描绘的天之蓝、云之白,是那扬扬洒洒、漫天飞舞的风马旗带来的神秘感的声音,是寺院的金顶法幢像火炬一样炽烈,那是一双双虔诚的眼睛像一颗颗点金石熠熠生辉,那是普通藏民手中转动的摩迷尼轮在“咕噜噜”的作响……还有那无可言说的异乡人所独有的游子之心和乡愁,赋予人们诗人的激情,诗人的意境,诗人的语言…… 不知道什么时候,服务生已经把我点的一杯绿茶端了过来。来到西藏后,这是第一次喝茶。 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换成茶杯捧在手中,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流,不时地看着大昭寺门前的磕长头的信徒,看着形形色色的游人和流浪汉,忽然间一种八廓街就像是旋转魔盘的想法从我脑海闪过,潜入我的心头。它不拒来着,摇着摩迷尼轮的或是牵着放生羊的转经人,尾随游客兜售首饰的小姑娘与孩子,颂经化缘的修行人,买卖古董的,宗教的,鉴赏文物和做工艺玩意儿的,也有云游闲士和看热闹的闲人等等,都云集八廓街的环行道上,随着那些人头攒动的人流而流动。你可以像所有的流浪人一样,坐在任何一个温暖的墙角歇息或盘坐在大沼寺门前的广场上;无人看管的狗也喜欢在八廓街的寺院墙角下无忧无虑地游走、寻食,或随意地卧在墙角抬头观望流动的人群;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些性格开朗的看去有些调皮的尼姑和那些摆着达玛鼓唱经化缘的僧人,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僧人看去个个都是肃立而沉默的,而又在沉默的后面像有更多的路要走,有更多的东西要思考,好像是很善于思考和感受人间的沧桑一般。而那些尼姑就不同,尽管手中的摩尼轮在不停的转,但她们的脸上却是那种充满自信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在告诉我们,在她们信仰的世界里,更多了一分轻松也多了一分宽容(在大昭寺后面有一个尼姑寺,我一进寺院感觉不同的是满地满窗台的花,而忙着浇花的尼姑那份好客和热情更让我感动,她们纷纷和我照像,而且还把我拉到她们的宿舍里给我糖果吃,并给我地址要我给她们寄照片,最后还要了我的电话和地址)。(插入照片20、21) 我手捧着杯子,或翻看杂志(咖啡厅的一面墙上,是一个书架,摆放着各种的旅游、摄影等杂志和报刊),或思考问题,然后喝一口茶,随即长长的叹一口气,就会顿感全身心的轻松。 此时坐在这里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咖啡厅有名。原来,坐在这里喝咖啡或喝茶的确是一种享受!也明白了为什么西藏的拉萨被称为画家和文学家的天堂。如果你在屋里呆的不顺畅,或是睡上一个中午心情还没有着落,你就来这里喝杯咖啡或茶,边喝边看着楼下的人群,或是直接到八廓街上走上一圈,即使没有人和你说上一句话,你空旷的心也会像是落在了地面上,不再那么晃荡,你的烦乱的思绪和你大脑朦胧浑浊的睡意以至你的恼怒、你的莫名的忧伤,就会无形的梳理过来,然后,当你回过头来时,你就会发现,在你的脑海里已经充满了彩色的线条和充满音乐的幻觉,甚至充满异样的气味…… 一个下午,我的手机响了好多遍,都是看到我的帖子联系同去阿里的旅游伙伴,其中一个是广州的三个人,我感觉值得考虑,便约在这八廓咖啡厅面谈,结果见面后,他们全是一色的男士。说不出确切的原因,我推掉了。也不因为他们全是男士,只是这一次,听着他们呜里哇啦的说话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其中有一个个头细高的,姓钟。临走时还给我留下电话,要我再考虑考虑。我们都明白,去阿里的一个车需要四个人,少一个就多一个人的费用。现在不管是我想恰巧找到三个人还是他们要找到单独的一个人,在短时间内都很难!碍于面子,我留了电话,告诉他们,如果是晚上九点接不到我的电话,就不需要再等我。 电话又一次响了,我迟疑了一下:“喂, 请问哪里?” “是秋萍吗? 我是藏之旅的小靳,是这样的,你现在哪里?能过来一趟吗?我这里有三位散客明天要去阿里,我觉得很合适你。” “是吗? 我现在的位置好远,赶不过去怎么办呢?”我一边说话一边走出咖啡厅(藏之旅一边是咖啡厅另一边是办公室,中间一个小亭是走廊)。 “啊!原来你就在里面喝咖啡呀!我怎么没有看到你进去呢?” “我在这一个下午了,来的时候你不在,还以为你躲起来不见我呢!”我与小靳因已经很熟,她对我特别的关照。 “呵呵,怎么会呢? 不过你在这里最好,一会有三个人过来,是明天去阿里的。其中一个是北京远飞鸟俱乐部的,你一定感兴趣!” “真的吗?远飞鸟是什么?”我有些不明白。 “你连这都不知道吗?是国内最早一家户外运动俱乐部啊?” “噢,是这样。”我喃喃自语,心想,幸好刚才没有答应广州的那几个人! 就这样,用他们的话说,我在藏之旅捡到了三个朋友:北京的周瑶、上海的吉岚岚、河南的王明。而且,他们也同样捡到了我秋萍,不同的是他们对我多了几分担心。这也难怪,在他们眼里我毕竟有些老,又是独自一人来西藏要去阿里,换了我也会打几个问号。 “大姐,你怎么会一个人跑来西藏,阿里的情况你熟悉吗?”那个叫吉岚岚的终于问我。 “同来的朋友适应不了西藏的环境已经走了,都说阿里是世界的屋脊,是挑战生命的极限,这次想自己挑战一次,挑战一次生命极限。”我话音刚落,叫周瑶的说: “好啊岚岚,这回有和你做伴的了(后来周瑶告诉我说,本来还要说一句:一对疯子!但没有好意思说出口)。” 当我们四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的同时,仿佛是四颗心从此连在了一起,四个人的命运也绑在了一起。人与人相互之间一种从没有过的信任感,刹时间充盈了我们的心。 这样,我们在藏之旅靳小姐的介绍下,与藏之旅签订了合同,同时也制定出了去阿里的线路: 6月12号:拉萨——拉孜 6月13号:拉孜——萨噶 6月14号:萨噶——帕羊 6月15号:帕羊——圣湖 6月17号、 19号:神山(转山三天) 6月20号:神山——扎达 6月22号:扎达——狮泉河 6月23号:狮泉河——改则 6月24号:改则——错钦 6月25号:错钦——撒噶 6月26号:撒噶——佩姑错——老定日——扎什绒布寺(珠峰) 6月27号:珠峰——日喀则 6月28号:日喀则——江孜(白马寺)、经过羊湖——拉 四个人的小团队组成了,我们很快成了“一家人”,从明天,不,从现在开始就是生死与共的“哥们”。于是,我们分头行动:周瑶和岚岚去买液化气罐(小型的),两箱方便面;我和王明负责去买矿泉水、水果、鸡蛋、以及压缩饼干等。另外王明还要帮我去选一件防寒羽绒服(来西藏前为了不要先生担心,我没有带上去阿里所需的防寒羽绒服和宿营用的帐篷及睡袋,睡袋是前几天在拉萨买的)。 2002年6月12号,由藏族司机次仁欧珠驾驶的藏之旅的一部“日本越野丰田450”,带着我们一行四人,离开了拉萨。车后载着我们的食品、水和行李。(插入图片22) 车开出拉萨后,王明发现藏之旅给我们车上配带的两个氧气袋没有在车上,无奈只好返回藏之旅去取。这样一来一往,白白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司机次仁欧珠,是一个标准的藏族汉子,油黑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忽闪着,说话之前先是腼腆一笑:噢,怎么会这样?我的车白跑了几十公里(开始还以为和我差不多的年龄,后来才知道只有二十四岁,十八岁结婚,儿子已经五岁了)。王明在我的背后一个劲的嘟噜:我们交了钱旅行社就完事了,他们的服务也太差劲!氧气袋都能忘记给放?我回头笑笑:好事多磨呀。 等取回氧气袋,我们的车又拼命地往前赶了一个小时的路,经过曲水县、尼木县后,到了一个名叫仁布的小镇上。小镇上有座桥,桥下的公路边有几家餐馆,我们就在一家“川味餐馆”前停下了车。开店的是一个四川女人,很热情地招呼我们落座,然后又喊我们去了他们的厨房。边参观,边争取我们的意见吃什么饭菜。看的出,这是一个很精明的女人,同时也是一个很讲究体面又干净利落的女人。她的厨房里几乎找不到灰尘和油烟,洗好的干净青菜:白菜、萝卜、黄瓜、菜花、青椒、芸豆、豆角、土豆、油菜……分类整齐地摆放在一个橱子里,用纱布隔离着。 “大姐,你喜欢什么呀?”从厨房出来,他们三个人几乎同时把目光转向了我。 “岚岚点菜吧,我只要有个清汤和素菜吃就可以 。”我说。 于是,岚岚和王明点了青炒苦瓜,青炒油菜,黄瓜炒肉,鱼香肉丝和一个白菜豆腐汤。或许是过了吃饭时间大家都饿了,或许是人多吃饭就是香,不管怎样,谁都说这顿饭吃得香。出乎意料的是,当我们结帐时,这顿可口的饭菜把我们吓得目瞪口呆——四个菜一个汤共计:260元。 “老板,你没有算错吧?”老半天后,王明终于说了话。 “没有错,青炒苦瓜40元,青炒油菜40元,黄瓜炒肉50元,鱼香肉丝50元和一个白菜豆腐汤30元,六碗米饭30元,还有一盘四川泡菜20元,没有算钱,总共加起来:260元只收240元啦?你们都是出门在外,要吃得舒服吃得放心嘛!再说了,这里是高原,不同于内地,蔬菜都好贵的,运输要好多天,连我们的水都要从好远的地方运来的嘛!”老板说得头头是道。 “那也不能这么贵呀?几个青菜比山珍海味还贵呀?这, 这叫什么价呀?”王明说着拿过菜谱, 那上面干脆什么价都没有标。 “你看,你这菜谱上价格都没有标,我们依据什么和你结帐?” “饭菜你们也都吃了,也都说好吃是不是?我再照顾你们四十元,收200元整。”老板又做出了让步。 此时的我们才恍然大悟,刚才只顾点菜,没有看菜的价格。 岚岚看着女老板:“你的菜单上没有价格的呀, 我们怎么给你钱?!按什么凭据付钱?” 我也感觉老板太狠心,就是不知道怎么说,人家的饭菜已经吃完了,只有任人家宰!听着他俩的理论,我心里暗喜。 这时候,司机站了起来:“你们谁也不要说了,这饭菜就付160元,这样好不好?”司机看看老板再看看我们。 “160元也不值……”王明还要说。 周瑶站了起来:“算了,这次我们就买个教训。” “好啊,给司机师傅一个面子嘛,就按师傅说的160元收了。” 周瑶点给老板钱,我们起身上车,女老板堆起满脸的笑容送我们到车前,悄悄放到司机的座位上一包香烟一副手套和一条毛巾。 由于刚才吃饭不愉快,上车后大家都闷着,好久没有吭声。司机忙打开车上的音响《回到拉萨》。 “再往前走啊,说不定我们想要有人来骗、来抠咱们的钱都很难了!越往后,就难得遇到人了。”我回头和大家开了个玩笑,然后,抽出一根烟燃上(在返回拉萨取氧气袋的时候,我看司机有些困乏,停车时我去买了两包香烟),递到了司机的手上。 “谢谢!” “不用谢的,欧珠师傅,以后我们四个人的命运啊,就全系在你这双手握的方向盘上了,拜托拜托了啊!” “噢……”司机先是摇摇头,随着咧开的嘴巴露出了一排白白的牙齿,他笑了,我们也都笑了。笑声压过了歌声《回到拉萨》,飘出车外,撒向无边的原野。 我不喜欢沉闷的气氛,尤其是在这空旷荒芜的草原。我喜欢欢乐与宁静:欢乐的笑声和宁静的思考。 来西藏前,我采访了好几位来过西藏的朋友,也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提起这举世闻名的西藏几乎人人皆知。但,说到无人区阿里,好多人就会感到陌生。藏北无人区,应该说是目前世界上仅有的几块未开发的区域之一。在这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平均气温在零度,空气中的氧气仅有内地的45%。当地百姓说:风刮石头跑,满山不长草,一步三喘气,四季穿棉袄。 长期以来,这里荒无人烟。早年有一西方人,曾经穿越藏北无人区,连续81天竟连一个人影也未见到。从古到今,无人区展示给人们的是一种恐怖,是一种荒凉,是一种厄运,是一种恶魔。从地图上看,无人区的位置大致在昆仑山以南,喀拉昆仑山和唐古拉山以北之间。南北约三百公里,东西长约一千公里。现在人们通常说的无人区是新疆以南,青海西南,阿里东北部和那曲西北部的地区。(插入照片23) 说实话,如果不是朋友提前离藏,如果不是藏之旅巧遇到远飞鸟俱乐部的周瑶他们(我这才明白我为什么推辞了和广州几位的组团,重要的是和他们在一起感觉没有安全感),我的确很难下决心来阿里。因为据有关资料报道,在荒凉的无人区,近年来发生了许多灾难:1990年,一支从青海进入无人区的地质考察队,中途突遇大塌方三人遇难;1992年,一名摄影记者独身一人闯阿里无人区,留给后人的是一具尸骨和一本冒险日记。1997年六月上旬,中美野生物考察团的中外专家10人,穿越无人区也遭不测……如此等等。就昨天我在藏之旅的合同上签名的那一刻,还问自己:秋萍真的要去阿里吗? 真的就不怕万一了吗?(来西藏前,先生和我一起拜访过一名搞摄影的朋友,他曾两次来西藏,他告诉我说,阿里一般不会有事,但只要是有事那就是生命危险)我犹豫着,看看周瑶:秋萍这条命就交给你了老弟!我开了个玩笑,狠下心在游客姓名一栏写下了:秋萍。 由于汽车在路上两次换轮胎,又途中遇雨,当我们按行程计划赶到拉孜的时候,已经是夜间十一点四十。司机把我们安排在 “西藏拉孜农民娱乐旅馆”住宿,一路颠簸又困又累的我们,在这个时候已全然没有食欲,就想洗个温水澡立刻睡觉。 经理叫吨珠金巴,看来和司机非常熟悉,还有这里的服务员,也都热情地去和司机打招呼。由于我们听不懂藏语,在这里一切语言交流都要由司机翻译。 “欧珠呀,你告诉他们,我们简单的吃一点就可以,主要是住的地方可以洗澡。”岚岚说。 “噢?没有办法,这里不能洗澡的,以后都不可以洗澡,没有洗澡的地方。”司机使劲的把头摇得像波浪鼓说。 “岚岚,从今以后啊,咱们也就入乡随俗 了,一路上就别想着洗澡的事了。”王明说。 “为什么?这怎么可以的了? 怎么可以受的了嘛!”岚岚的表情,完全是一副上海大小姐姿态。 “我跟她说了,她不相信。”周瑶冲我们笑笑。 “没有办法的事情,再说,我们也不可以洗澡的,在高原上洗澡很容易感冒,必须忍耐到返回日喀则为止。”我们说话的时候,服务员已经提来酥油茶。 此时岚岚无奈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姐呀,怎么可以受的了不洗澡呀?” “怎么,受不了吧?我们来西藏可不是享受的吧? 在藏之旅相遇时,你我的第一印象可是一对疯子啊!去阿里的人都是疯子,恐怕都没有那么多讲究。没条件洗澡都受不了……哎,周瑶,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对吗?”我把脸转向了周瑶。 “说的对,还有去大峡谷要接近二十天同样不能洗澡(他们从阿里返回拉萨后,还要由林芝步行进鸭鲁藏布江大峡谷),你看咱们还继续走吗?” 周瑶接着说。 “周瑶,你气死我的了!”岚岚一跺脚,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我的 看着岚岚,我们都笑了。 有了中午饭的教训,再点菜时,都是先看价格再点菜。同样的四菜一汤,只花了七十多元。来的路上王明一直不舒服,他的高原反应最厉害。现在看着他吃饭津津有味,心里总算感到踏实了许多,当见他又要去盛第二碗米饭时,我对他说:“王明,不要再吃了,在这里特别是晚上要少吃,天又这么晚了以免睡不好。” “好来大姐!听你的,你不说我还差点给忘了这事。”其实,来西藏的人,对于进藏的一些常识和注意的事项都知道一些。 说来也巧,我在家里是大姐,在单位是大姐,在网络是大姐,想不到跑到西藏来还是大姐。听着他们一口一个大姐的喊我时,我不禁笑了。 四个人一个房间,每一个床位15元。 筋疲力尽的我们,各自铺好床,便吹灭蜡烛,钻进了睡袋。淡淡的月光,破窗而入,洒落在房间和床头上,房间里比刚才点燃的蜡烛还明亮。只是谁也没有来得及欣赏这月光,便进入了梦乡。(插入照片附加1) 四、用心读你——莫非我已经触到了你的灵魂 越野车在不停的奔驰。 我一直坐在副驾驶座上,越野车在通往阿里的路上奔驰,我的心情是那样的喜悦和兴奋。我感激荒原里那一次次陌生而又熟悉的重逢,感激大自然那一次次对心灵无私的给予,感激那些不相识的人相互的鼓励,我也感叹生命旅途中的那一次次离别和一次次冷漠无援的忧伤。 当我们的车离开日喀则230公里后,便不再有熟悉的五色经幡,不再有朝夕相遇的金顶红墙和潮水般涌来退去的人声,诵经声,鼓声与铜铃声,也不再有咖啡的浓香和香烟的缭绕。我们告别了熟悉了的感动了的世界。城市和象征着城市文化的一切都在荒野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心儿在流放的路途上不复回归地颠簸。 这条通往阿里的路全程近两千公里,途径阿里东部三个县:措钦、改则和革吉,是藏北高原从那曲可可西里延伸的二十万平方公里无人区。司机告诉我们,八十年代,在这路上行车,有可能是二三百公里不遇一人。那时的路,只是因为有人从这里走过,只是因为有车从这里驶过,有了车辙,有了浅浅的路痕,有了坑洼不平的翻浆,便是路了。 现在随着阿里这条线路的开发,已经有固定的道路而且路途都有了养路站。只是这路太长,山太高,好多的地方,今天的路明天就有可能被雨水冲垮消失,司机还是要以那遥远的山头为航标、模糊的车辙为线路,或者以那远远近近的通信电线杆为“航线”。在这里,司机只有用强有力的的士高音乐刺激自己,抵抗因身陷单调场景中而造成的困乏。时而在失去了坐标的原野上,睁大了焦虑而迷茫的眼睛;“ 我x !这下该往哪里去?”然后也会来一句全国通用的口头语。早上起程前,刚换上的轮胎,还没有跑出八十公里,车轮胎又爆了。周瑶和司机去换轮胎,我和岚岚拿起相机也下了车,只有王明留在车里。他昨夜没有睡好,头涨、胸闷,还有点感冒,刚才在车上吃了药,但愿他能够像我去天湖一样,睡上一觉会好起来。 走下车,站在离车不远的地方,望着天边起伏的山脉,看着眼前寂静的荒原,仿佛间自己是一个无怨无悔的孤独的旅行者,只身一人来到这荒芜的世界拥抱和体验自己一份独特苦旅的享受。此时的高原,烈日炙燃下干裂的大地,被风沙掩盖了生机的大地,数十几公里杳无人烟的广袤之地,碎石和暴尸旷野的牦牛和牧马的遗骸……忽然间,我下意识抓起自己的胳膊,试一下自己的脉搏,心中暗想:怎么这么静啊?此时好想看到眼前有生命出现,也期待着这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片云甚至没有一棵草的天地被撕裂被掠夺。(插入照片24) 车子终于修好了。 王明还在昏昏沉睡,周瑶和岚岚在不停地交谈着。 我给司机燃上了一支烟。又开始守望着起伏的路,看着在一寸寸推进一寸寸退却的路;像梯田一样层层递升和递减的路,或一成不变的无边的路;在单调而又复杂的线条、斑点和块面中感悟世界的结构和隐匿其间的寓意,我也仿佛聆听到阳光赋予天地以色彩和温度时所流溢着的窃窃私语以及大地颤抖的声音,领悟到自然朝夕演绎周而复始的规律所蕴含的丰富哲理,我专注地凝视眼前的景物,因常年日晒、晨露、风霜雨雪的蚀刻所具有的表情。 大自然是有表情的!我为自己这一惊奇的发现而激动而兴奋。是的,荒野中的石头是有表情的、荒原的一草一木一湖一山,因为高原强烈阳光和风雨蛀蚀痕迹而具有表情,我总是从山顶、从石头、从山冈、从土峦发现和读出好多的表情来。我终于明白:我和西藏是有缘的,不然,我眼中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还有这荒漠怎么会都是有灵性的呢? 天地有形有色有情,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大自然的每一个角落都反射着人的命运、人的精神、人的情感。我不知道这大自然赋予我这丰富的情感还是我给了这大自然丰富的表情,大自然在我的想象之中产生着、储藏着、流溢着、抛洒着、甚至是挥霍着……(插入照片25) 我享用着高原阳光给我的喜悦,享受着因对大自然满腔挚爱而获得的丰厚回报。 此时的我,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在灯火辉煌的城市里,我的心中空空荡荡,而在这荒芜人烟的大草原,这无人区,我却心神荡漾,就连那荒漠里的乱石我怎么看也是造物主按照人的心灵塑造的姐妹兄弟,我的心就像这车轮一样,总在颠簸、起伏……莫非?莫非我的心触到了大自然的伟大灵魂? 五、普兰的一天 越野车在不停地奔驰。 随着海拔的降低,视野中的植被开始发生变化,终于见到了久违了的绿树,特别是挺拔的白杨,让人心醉。孔雀河畔绿油油的农田,更让人感到了一片勃勃生机。傍晚七时,我们总算到达了普兰县城。相对阿里地区整体海拔:位于喜马拉雅山西段,北麓与冈底斯的山南侧峡谷中的普兰县城,海拔只有3900米,这里属于典型的高原亚寒带季风半湿润气候,植被环境比之萨噶、狮泉河要好得多,所以,这里被成称为阿里的小江南。(插入照片26) 当公路上迎面出现一个横标:“开放的普兰欢迎您!”时,司机欧珠停下车来,和路边的一个藏民说话,虽然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但我们知道他在询问去医院的路。看起来县城不大,可我们绕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医院,最后在一位中年藏民上车带领下,我们总算左拐右拐进了普兰县医院的大门。 王明在中午时,高烧就已经退下来,现在一量37.5度。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在医生建议下,还是为王明进行了全面检查并办理了住院手续。奔波了一天的我们,看到王明除了单纯的感冒没有别的问题后,总算松了口气。 给王明检查的医生,看去有三十多岁左右,我跟他到药房给王明取药时,发现他的腿短了一截,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他待人很热情,并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这对我们来说交流非常方便。取药回到病房后,他很诚恳的对我们说: 按说你输一个吊瓶,开些口服药就可以回去,但你们是内地人,初来高原很难说夜里不会再发烧,再说出去也要住旅馆,不如在医院住一天,夜里观察一下,明天再补充一个吊瓶,下午就可以出院。 医生的真诚和实在的话语打动了我们,很快我们便愉快的交流起来。谈话中他告诉我们:从神山节(5月的27号)到现在(6月12号)为止,先后从上面赶来抢救的就有五十多人,死掉的就有24人。 “死的都是什么人?”我吃惊的问医生。 “都是来转山的佛教信徒。” “——那,他们都是哪里人?” “大都是尼泊尔人,也有四川的,广州的,还有一个台湾人。”医生回答着。 这时,一个医生匆匆跑来:快,又来了一个! 医生朝我们摇摇头,两手一摊,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王明显得有些紧张,躺在床上一个劲的叹息:“唉!看来啊,神山我是不能转了,到了神山我和欧珠在山下给你们看行李,等你们去转吧。” “说什么话呢!明天到了神山啊,你的体力最好!到时候大姐走不动了还指望你背呢!”我笑着对王明说。 “噢,不行不行,我转山是没有戏了。” “谁说的?你没戏怎么用脚丈量神山呢?” “是的呀,王明! 你干嘛?老是给自己泄气?” “好了,我看要王明好好休息一会,我们去找旅馆和饭店,一会把饭给你送来。” “最好要洗澡的,我身上好难受的。周瑶,今晚要洗澡的了!”岚岚说。 离开医院欧珠开车带我们来到了大街上,开始找住宿的旅馆。由于离开拉萨到今天,我们已经四天没有洗澡和洗头,很希望能够找到带有洗澡间的旅馆,然而,我们从普兰县城大街的头一直找到尾,结果没有发现一家带卫生间的旅馆。也终于相信了司机的话,在这里没有洗澡的地方!我们不明白,这里并不缺水呀?为什么就是没有带洗澡间的旅馆呢?还有,每一家旅馆没有自来水,水都是用缸和水桶来提。厕所就更不用说了,大院里有厕所的就是好的。 看到岚岚失望的样子,于是我说:“咱们不去阿里了,就在这里建个设施齐全的旅馆好不好? 我想一定能够赚钱。” “好啊,我看也准行!大姐你当老板,我和周瑶给你打工。” “这恐怕不可以。 不过我们三人合伙,你俩当经理在这经营,我每年来一趟,只来分红好吗?” “那怎么可以,你不怕我们独吞?” “你们会吗? 再说,疑人不用人,用人不疑人。还有啊,我的先生,还有儿子,还要我做饭啊,看来我是脱不了俗了。!” 于是,我们三人连同司机都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我们选择了普兰的粮食宾馆住了下来。并在一家四川人开的饭馆里吃了晚饭。炒苦瓜18元、肉炒白菜20元、白萝卜炖羊肉30元、烧鸡块30元,这次还是岚岚点菜,她一边点一边喊:“我是食肉动物,我要吃肉!” 她吵吵嚷嚷的叫声把老板逗的大笑,等饭菜上来后,周瑶盛上饭先和司机到医院给王明送饭。那天,岚岚说,这是我们阿里一行最便宜而且是她吃的最多的一顿饭。 饭后,我们来到县城大街上散步。 由于这县城地方很小,我们在散步中已经把整个普兰逛了个遍。 普兰县城分为“旧城”和“新城”,两者相隔不远。旧城就是医院那边的老城区,新县城是现在我们住的这边,也是政府机关和所有机构所在地。街道全长约有三百多米,县委和政府一个大院,武警边防一个大院,剩下的是边关和学校的大院。别看这地方小,却是“五脏俱全”,武装部、邮电、机关,海关的新大楼,孤零零地矗立在远处。我们的宾馆就在邮电武装部一边,整个的街道是个大下坡,街道的两边是零乱的商店、饭店、理发店、歌舞厅,旁边挂有全国直拨电话的红牌子。街道的后半部分是沿街摆放着的巨大的玛尼石堆,鹅卵石上刻着的六字真经以及简单的图案和佛像,都被染成了暗红色。路旁还有一座“拉康”(就是神殿),里面有一个巨大的转经筒,我进去用上全身的力气才将其转动。 回来的路上,我们看到一家理发店比较干净,岚岚和小老板讨价还价后,我们三人洗头五十元。让我们吃惊的是,在这理发店的旁边,竟然还有一家“饮厅”。我们进去看了一下,每人要了一听“红牛”边喝边和“饮厅”里的女老板交谈起来,原来老板是四川人,她和丈夫一直在拉萨做生意,说是来阿里拜神山,顺路来普兰看望亲戚,看到店铺中还没有开“饮厅”这一行的,于是就投资几千元,办起了这个饮厅。一年收入还算可以。让我吃惊的其实不是这个小店,而是那在“饮厅”里面三位打扮时髦的藏族姑娘。在我们和老板的谈话中,三位姑娘也不时的与我们简单的交流着,于是我们得知她们都来自林芝地区,而且都很年轻,最大的一个也就是二十岁,另外两个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八岁,细高而匀称的身材,漂亮青春的脸蛋确实招人喜爱,她们是转神山来到这里,然后留下给老板打工的。唉!说实话,看着面前的三位姑娘,我除了不理解,对她们更多的怜悯。我不知道他们年纪轻轻为什么要选择这一行业?多少年以后,她们又该干什么?但后来又想,像她们这些连小学都没有读几年,汉语都不会说几句的女孩子,要想她们改变守在深山,守在大荒原的命运,而且可以过得比较舒适,我也不知道她们还可以做什么。此时,我的眼前却出现了去九寨沟时,路途中上车的几个买小饰品和唱歌的女孩。她们个个聪慧伶俐、活泼可爱,其中一个小姑娘不但歌唱得好,而且一路上与游客对歌、对诗,赢得了一车的掌声和喝彩声,她们是用智慧和知识在博得游客欢喜,同时也赚走了游客钱包的钱。 相比,这里的文化、信息、人的意识等还是太闭塞,但愿随着旅游的的发展,也会把这里的文化及经营理念意识带动起来吧。心里想着又怜惜的再看几眼那三位姑娘,不禁对这面前的女老板有点生厌。 刚进来时,岚岚说喝“红牛”增加体力,电视广告也经常见到困了累了喝“红牛”的广告词。但是今晚我喝着“红牛”除增加了几个长长的叹息外,我什么感觉也没有。 粮食宾馆,是一个新开的二层楼宾馆,里面的床单和设施都很整洁,沙发和电视都是新的。回到宾馆后,周瑶又和司机去医院看望王明,我和岚岚点起蜡烛写今天的日记。要在内地此时已经是深夜,我正坐在电脑前和自己对话,可在这高原,十一点时刚刚拉下夜的帷幕,面前也没有了对话的电脑。我背靠着墙坐在床上,把日记本放在腿上,写下了普兰给我的第一印象:从拉萨行进到阿里的路途中,普兰是一个最美丽的县城,这里山奇、水秀,白杨树成行,是一个荒原中别致的小“江南”。特别是那些田边卵石砌成的石墙,和绿油油的青稞田,远远望去就如一道道风景线,也像一幅幅水粉画,那一片片挺拔的小杨树,在这平面构成的画面中,亭亭矗立在蓝天白云下,给人一种挺拔向上的感觉。这里的藏民热情、善良、朴实,文明、勤劳,总给人一亲切的感觉。 一个多小时后,周瑶从医院回来。他说王明没有再发烧,吊瓶也输完了,就是思想负担太重!(插入照片27) “是的,王明他不但胆小而且心太细,我想这与他的家庭环境有关。” 说到王明我又想起了前天晚上,我们是第一次在荒漠扎帐篷,海拔4700米,为了安全起见,周瑶安排我们两人住一个帐篷,他和岚岚是一块来的在一个帐篷,当时我只有睡袋,别说帐篷就连防潮垫也没有(在拉萨,我要买帐篷时,周瑶告诉我两人一个帐篷更安全,他们三人带了两个帐篷,不同意要我再买),看着潮湿的地面感到很为难,再说要和一个刚刚认识的男士住在一个帐篷,我感觉非常的别扭,正想要到汽车的驾驶室去睡时。周瑶已经为我从藏民的帐篷里借来了羊毛毡,为我铺到了王明的帐篷里。并且说:“大姐,你和王明在一个帐篷,这样都互相有个照应,如果你和岚岚在一起,我不放心。”一天来的交往,我发现不到三十岁的周瑶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小伙子。而王明,也许是他高原反应的缘故吧,他很少说话,却很会用心观察。我想也许是工作环境的原因(他在教育厅工作)。 两个帐篷几乎都由周瑶一人扎好,这里海拔太高,别说要不停的站起来蹲下去帮周瑶拉帐篷和递东西,就是站着坐着不动喘气也感觉困难。高原的傍晚风很大气温也很低,我们总算是赶在大风来临前把帐篷扎好,此时,周瑶的脸和嘴唇明显的看到发青,我明白,那是因为他一个人扎帐篷劳动量过大的原因,我看在眼里,光着急却帮不上多少忙。而王明……一个劲地在说:“我不行了,我喘不动气了,我要停一停了,生命在于静止啊。这也是千真万确的真理!” 晚饭时,我的头又开始疼痛,和在纳木错时的感觉差不多。我担心自己又是感冒,赶紧量体温,没有发烧,总算松了一口气,于是只喝了几口面条没敢多吃。在看到他们都钻进帐篷后,我最后一个离开藏民帐篷(路途中一个藏民的小餐馆,我们的帐篷就扎在旁边),钻进王明的帐篷。 “大姐,留的地方够吗?” “够用的,你也不用太靠边,那样会冷的,外面的风很大!” “大姐啊,夜里咱们谁要睡醒了,就推一下对方,手电筒在头顶的帐篷挂着,伸手就摸的着,唉!在这里不能睡的太沉,海拔4900啊!” “好的,你放心,我睡觉很灵敏,醒了一定推推你。” 小小的帐篷里,两个人彼此的喘息声听的清清楚楚,于是我尽量放慢了铺睡袋的速度,慢慢坐下来拉睡袋的拉练和垫枕头,却还是呼呼喘粗气,由于怕王明听到我喘气声,自己尽量憋着想慢慢地喘,但是没有坚持几秒就感觉有些窒息了。拉好睡袋,我静静地躺下来,再也不敢动一动,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着,粗重地喘息和“砰砰”的心跳像要把胸膛鼓破。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听到对方不时发出长长的叹息声,因为在那时,正常的呼吸也感觉困难,只有不时地使劲喘口气,才会减轻胸闷和气短。 头一直在涨痛,人也在头的涨痛中昏昏沉沉睡去……远处,偶尔听到传来的几声狗叫和外面呼呼的风吼声,心里清楚自己还活着。迷迷糊糊中,自己像是在一个个潮湿的洞穴里行走,洞内一会像是水,一会像是冰,我一个人摸黑往里走着、走着,几次要摔倒下去,又感觉全身就像掉进了冰窟一样冰冷,于是,我缩着身子,两手紧紧的去抱自己的肩,却怎么也动弹不了,想用力一甩,谁知道朦胧中听到一种声音:“嗒塔,嗒嗒……。”这声音由远而近,由远而近……终于,我猛地一下醒来,明白自己刚才是在做梦,定定神,原来那声音是身边王明发出的牙齿打抖声。 “王明”我轻声叫他的名字。 没有回声,也没有动静。 此时感觉自己如同躺在冰上一样凉,我慢慢把睡袋拉开一点,把自己平躺了半夜的脊背侧到了一边,本来我喜欢右侧睡的,因为右边是王明,我只好平躺。现在又冷又凉,腰都累挺了,我只好把脸转向了左边,这样一来。自己的背靠近了王明的睡袋,一会儿离开地面的后背就感到暖和多了。于是,我小心翼翼的又试着把背向王明靠近一点。 “嗒塔,嗒嗒……。”我不但听到了刚才的声音,而且还感觉到了王明全身在发抖。 “王明,你怎么了?你在做梦还是冷?”我连喊了三遍,还是没有声音。 我有点害怕,想喊周瑶他们,但周围一片寂静,我有些不忍心把他们吵醒。于是我慢慢坐起来,伸手顺枕头前往帐篷上摸了半天。总算摸到了手电筒。我打开手电筒,伸手摸了一下王明的额头,感觉好烫。 “王明,王明啊,你在发烧呢,你先起来喝点水,我给你找药去。” “……什么药什么价位……什么档次吃什么药……”王明烧得糊里糊涂地叽哩咕噜说了半天,我就听清了这两句话。我想他一定是听出了吃药的话。 “王明,你听到我的话了吗?你在发烧,你要起来喝水吃药。”我再喊时,用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嗯,喝水。”他终于睁开眼说出了三个字。 “你在发烧,先给你水你喝几口,我给你找药。”说着,我把他放在枕头前的水壶递到了他的手上,水壶凉的象冰一样,然后去我的包里取出药袋子,把“安乃近片”、“大青叶”还有“速效感冒胶囊”找了出来递到王明的手上。(插入照片28) 王明接过,连是什么药也没问没看就一口吃了下去,倒头又睡去。 我把他睡袋的拉练拉好,又把帽子给他戴好,整个人只露个脸在外面,看着他安静了,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起身爬到门口,把帐篷的拉练拉开,伸出头,天还很黑,四周一片寂静。风还是很大,只感到刺骨的寒冷!我立即伸伸胳膊踢踢腿,活动一下身子,硬着头皮转到藏民的另一个帐篷后面去上了趟所厕。直到天亮,和周瑶商量后,我们改变了路线,直奔普兰,因为离这里最近最好的医院就在普兰县城。 …… 周瑶、岚岚早已经进入了梦乡,而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白天在医院里医生的话,又在我的耳边响起。还有,在我们去医院不久进去的那个病人,是个尼泊尔人,年仅二十五岁。昨晚周瑶回来说,没有抢救过来已经死了。他们也是从神山那边赶来的,跑了一天的路。 我第一次感到面临死亡的害怕和恐慌。虽然,来西藏前,我什么也想过,但真正的害怕从来没有过。今天,终于感到自己真是太冒险了!感到自己这次阿里之行是否有点不应该? 我想起了先生,眼前又浮现出先生送我上车的情景和对我说的话:“记住,到了西藏要先在拉萨适应几天,然后才能往周边外扩展。万一身体不适应遇到危险,好的医院和好的医疗设施都在拉萨,如果到了拉萨感觉身体不适应的话,就立刻坐飞机离开,不要硬撑,不要怕花钱。” “是!我都背过了啊?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记住了。”我很不在意又调皮地说。 “就是怕你自己没有数,在西藏在高原可不是在家里,到了那里要出事啊,可就是出大事!” “呵呵,好了好了,报告首长我明白了!你下车吧,车快要开了。” 先生下车了,却没有离开站台,一直站在车窗外看着我。现在想起那天的情景,忽然感觉先生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缅甸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孩子般的天真。我突然间后悔,那天为什么没有发现先生的变化呢?要知道,这一次是先生第一次送我,而且在临行前他为我推掉了朋友给我送行的宴会,说我还没有准备好,时间很紧张,要改在回来给我接风……唉!我这才明白先生对我这次西藏之行是何等担心啊?尽管他没有说,但他的内心一定负担很重!不然,他在火车开动的时候还对我喊:记住,千万不要去阿里啊! 那时我竟然还像孩子一样说:“放心吧,不要为我担心,我命大,不会有事的,大不了站着进去躺着出来啊?呵呵”。 此时,我才感觉到那天的玩笑话,说的太不应该了! 是的,当列车开动后,先生举起手朝我挥手告别,我的眼睛湿润了,那会还不是因为这次告别而流泪,而是我想起了每当他出差的时候,我来车站送行,眼看着列车开始启动,我抬手向他挥手告别,而车上的先生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还在站台上没有离开,我委屈的眼里含着泪花目送车慢慢离去。 我也明白,万一我回不去的话,那次送行就是永别了。 想到这里,心中一阵酸楚,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小民,小民……(平日在家,私下里我爱喊他‘小民’他喊我‘老萍’)”。我在心底轻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平日里行影不离的我们,好多镜头如放电影般出现在我的眼前。难道我秋萍真的会像那么多尼泊尔人一样将自己的身躯留在这里?我后悔自己在临行前已经开好心电图单子,却没有去检查一下,怎么就那么放心自己呢?忽然间感觉自己心脏开始不舒服,脸上,脖子上,全身开始冒汗。此时,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周瑶、岚岚的呼吸声。于是,我猛地坐起来,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额头冰凉。我抬头看看窗外,月光幽蓝中透着些惨淡,我又下意识地抓住自己的左手腕,直到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强烈的脉搏还在跳动时,我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唉!自己神经有问题了吗, 怎么净是胡思乱想啊?于是,我悄悄的下床,从包里取出笔记本,在本子的最后一页中这样写下一段话(房间里在月光下,比燃烧蜡烛还要明亮): 我叫秋萍,山东淄博人,37岁。如果阿里一行,途中我不幸遇难死亡,请同程朋友就地掩埋,并请朋友不要急于告知家人,回到拉萨时,在两个月后再通知我的先生和儿子,并特别要求不要急于告知父母。秋萍拜托!2002年6月16号。 写完后我不禁笑了,这是什么呢? 遗书吗?还是……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怕朋友往外拉我尸体会很费力气,再说,既然真是那样的结果,也说明我有缘分留在这荒漠中,荒漠就是我的归宿,就是我的家,我还怕朋友会给家里消息太快,那样家里人该怎么面对这个现实?我病中的父亲和养育我的母亲又…… 唉!我摇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夜,我想了一个人一生要想的事情;我感受到,一个人在突然意识到有死亡危险时错综复杂的心理后又很快恢复平静的过程;这一夜,我第一次体验到了辗转反复、整夜未眠的滋味。 终于捱到了天亮,我们都担心王明的状况,周瑶起床就去饭店把昨晚定的早点给王明送去。 十点多,我们要司机带我们去孔雀河边的“尼泊尔大厦”。横跨孔雀河的是一座非常简易的大桥,后来知道名字叫“东风桥”。当我们的汽车爬上一个陡坡时,眼前出现了一个几十户人家的美丽小村庄,这里全部是黑白建筑的藏式房屋,房屋的周围被挺拔的白杨树环绕,而且,环绕白杨树的又是用一块块大小不等的卵石砌成的石墙(石墙是为了防止牛羊损坏树干而砌),是一个环境优美,宁静自然又井然有序的村庄。我们越野车的到来引来几个看热闹的孩子,其中一个推着一辆山地自行车的孩子,一直跟在我们的后面,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我对那辆山地自行车感觉很好奇,或许是在这里第一次看到它的缘故吧。(插入图片29) 开放的普兰,是一个富饶的地方,这里又是一个富裕的村庄。 这时候,对面不远处走出两个人,前面一个中年人穿着军装,后面跟着一个年轻人,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朝我们走来。 “你们是哪里人呀?来考察的吗(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好几个人这样问过我们)?”问话的年轻人说着一口流利的北方口音的汉语,这使我突然产生了一种亲切的感觉。 “啊,你好!也算是旅游吧,因为我们没有通过官方。”也许是看见穿军装的缘故吧,我没有否认这位小伙子的问法。 “不过,你们这样乱闯荡的话,路上会遇到好多的检查和盘问。” “也是,好在有拉萨公安局的朋友和车子在,只在过检查站时检查过我们的边防证。”回话时我竟然撒了谎,其实,也不算是撒谎,我们的车子本来就是公安局的牌号,还有司机也是在公安局工作了五年(有一次,路上有人要停车问话,司机就说:都是公安局的客人,因为我们听不懂藏语,就问司机那人要干什么,司机说,我告诉他们是公安局的客人就会少好多麻烦,我的车子是公安的嘛)。所以,我知道了这一情况,或许别人问我们是不是来考察的也是因为这车吧。 “你们是哪里人? ”年轻人又问。 “有上海的、北京的、我是山东的,听口音你不是藏民吧?你的普通话说得很好。” “是的,我不是西藏人,我在这里工作。” “噢?援藏干部吗? “我家是河南,西藏民族学院毕业后留在这里工作。” “河南人?我们是半个老乡呀!你看,那个穿红衣服的就是河南人。”话说出口,才想起此时王明还在医院里输液,好在岚岚和周瑶都在很远的地方拍照。年轻人也没有再问。 “是的,山东河南半个老乡。” “你工作几年了,在这里想家吗,在这里生活环境适应吗?”我放下手中的摄像机,转过身来面对着我眼前这位年轻人,看着他那油黑的皮肤,很难想象他竟是一个内地大学生。 “我是毕业后自己要求留在这里工作的,开始再苦再累都觉得心里很满足,对生活和事业充满了幻想……可后来,这里太孤独、太无聊、太寂寞,特别是到了冬天漫长的黑夜,静得让人心慌让人害怕,我忍不住的时候就常常一个人跑到对面的山上去喊,大声的喊,喊累了心里就痛快,就舒服了!唉……不过现在好多了,一切都习惯了。”年轻人说完,淡淡地冲我一笑。 “那……你想家吗?”听着年轻小伙子的话,我的眼里也含满了泪花。 “想啊,但现在不想了,家里也没有什么人想了。” “那你的父母……”我不知道话该怎么问下去。 “我从小跟着爷爷长大,我大学毕业的那年爷爷也去世了……”小伙子没有再说下去,把头转向一边(从西藏回来后,我收到了小伙子的第一封来信,信中他告诉我:他的爸爸是个建筑工人,在他七岁那年从架子上摔下来成了残废,在床上一躺就是十年。后来,妈妈跟另外一个男人跑了,他考上大学的那一年爸爸也走了……)。 我这才明白,年轻小伙子的脸上,除了具有了西藏人特有的黑红皮肤外,更多的是在他年轻的脸上过早地布满了沧桑的痕迹。 “大姐,你人挺好的,一开口说话就感觉很亲切,可以喊你大姐吗?我二十六岁,姓王。” “怎么会不可以呢?我叫秋萍,快四十岁了,我们一块来的都喊我大姐,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在这里苦闷了,就给大姐写封信,也可以打电话。”我诚恳的说,然后去包里找纸给他留下了我的地址和电话,小伙子把他的电话和地址也递到我的手上,并且说“我毕业后分配到了普兰县宣传部,现在是在这里下乡帮地方上搞三讲教育,过三个月我就回宣传部去了。” 坦诚,使我们两个偶然相遇的人,彼此心灵很容易沟通。 我与这位河南小老乡,在不到一个小时的交谈中,就仿佛对彼此有了很深的了解,不,应该是信任。 “你对这里的历史文化了解的怎么样,你喜欢历史吗?”我指着孔雀河对面的山上一处废墟和岸上的岩洞说。小伙子搬来两块大卵石,我们坐了下来,听他讲述那些古老岩洞的故事。(插入照片30) 那些古老的岩洞,据说是阿里早期的“王宫”。九世纪吐鲁蕃王朝在统治阶级的内乱以及奴隶和平民的大起义中土崩瓦解,作为王室后裔之一的尼玛辊带着一百名随从,流亡到阿里,受到了普兰头人的接纳,并将女儿嫁给了他。据说,他们最早就住在这些岩洞里,后来随着势力的不断壮大,才移居到扎达县,建立了古格王国,古格城堡遗址现在还依然屹立在扎达县府所在地托林镇旁。后来,在解放阿里时,英雄的先遗连官兵模范连,遵守纪律,不住百姓的民房,也在这洞穴里住了一年多,还带领当地藏民开垦出大片的荒地,生产自救。至今香火兴旺的窑洞寺庙,“古宫拉康”,传说是仙女的飞云卓拉拉母姆,在圣湖玛旁雍措中沐浴时被猎人掳去献给了洛桑王子。仙女和王子十分恩爱引来众妃嫉妒陷害,巫师谎报南方有敌,引诱王子出征。仙女在危难之时,从这里化作孔雀飞向天空,“古宫”就是“飞天”的意思。王子归来后,惩处了作恶的坏人,与仙女重新在天庭团圆。这个故事被编为藏剧《洛桑王子》,在西藏很有影响,普兰人也为自己是王子和仙女的后人引以为豪。 小伙子指着那些洞说,那里也被当地的老百姓住过,他们夏天住房冬天住洞,随着老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这些洞才渐渐被遗弃。你看,现在几乎看不到保存完整的洞穴了。 是的,我庆幸自己还能有机会看到这些残缺的洞穴,如果再过几十年,不,或许五年、十年后恐怕连残缺的洞穴也很难看到了,那山壁上的沙石流失和河水的侵蚀,不难看出它们在以惊人的速度老化、消失着。我站起来走到悬崖边(脚下就是孔雀河,这个村子就在河的上面)用摄像机,一一地把它们锁定在我的记忆中,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这时候,一排平房进入了我的镜头,我问:“ 那些房子是做什么的?” “那就是‘尼泊尔大厦’,你们来的不巧,在往年,这里就如同我们内地的集市或物资交易会,早已经是热闹非凡了,但今年春节后一场大雪把山口封住了,尼泊尔的商人过不来,所以至今那片房子显得寂寞又冷清……。”小伙子告诉我。 那个一直站在一边不远处穿军装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此时和小伙子说着什么,然后就走了。小伙子过来说:“大姐,这是我的同事,部队专业来的,本想留你们吃饭,现在县上来了领导,我们要去一下,晚上请你们吃饭好吗?”他恳切地说。 “小王,你的心意我们都领了,吃饭就不必了,下午我们就离开普兰。” “那……怎么不多住几天?” “时间安排的很紧张,如果不是朋友身体不好,我们的行程中就可能不在普兰住宿了,你去忙吧,以后有什么事相互写信、打电话吧。” “谢谢你大姐,认识你真的很高兴!我去了。”小伙子走了,我一直看着他拐进一条小巷里。 岚岚和周瑶远远的在村子的东边,还在继续拍照,这一路他们大概已经用了二十个卷吧?司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好在车门没有锁,我上车来放好背包和相机,把整个身子靠在后座上,此时好想睡上一觉。但,却怎么也合不上眼睛。 一个人,常常在生活的困境时,才能够思考好多人生意义一类的终极话题,也会思考一些平时不想也来不及去想的事情。平日休闲的自己,有时会无所事事,也有时很无聊,也会有忙得晕头转向时。惟有此行此时此刻,在我眼睛触到蓝天、白云、草原、荒漠、废墟……的时候,我思考了自己这三十七个春秋从未想过的事情和问题。 人没有了语言交流,艺术家没有了艺术交流,也就没有了精神对话。 我又一次深深地体验到,孤独是一种挖掘不尽的财富,或许正因为对孤独层出不穷的体验,使我的思维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水,源源不断的感受着、体悟着、涌动着,却少的是时间和空间,但孤独在高原却成为窒息灵魂的杀手,而在这高原却有的是时间和空间。 我这人,从来就很相信“灵性”这一说法,我相信灵性之地会造就非凡的艺术和人对其触摸的共鸣,相信人与大地、山川、江河的灵性,同缘。 (下接三)

鲜花

握手

雷人

路过

鸡蛋

最新评论

北京德深源远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版权所有 京ICP备19055215号-2
联系信箱:qpgzsh@163.com 联系QQ:745826460
联系电话:13466526077,010-52100898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