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名堂”侃画散记 谭昌镕艺术馆 2003-7-27 （一） 我认识昌镕先生虽然多年，但始终没有机会与他好好“侃”一次，总觉得是个遗憾。 最近一个机会遂乐愿。在一个细雨霏霏的上午，我叩开了没命堂主人谭昌镕的家。他正在一个偌大的画案上作画，四处定满了已完成的作品。他见我来，自然很高兴。端上茶，于是在一片轻松，宁静，自然的气氛中，我们“侃”开了，“侃”的内容很广泛，从绘画的时代精神到绘画的表现形式，从艺术创作到艺术市场，彼此谈的很尽兴。我以为，看昌镕的画是一种精神享受。这位靠自学成才的画家，有着清晰的思维，简洁的语言以及淡泊的心境。与他交谈，有如吃川菜的 麻、辣、烫一般痛快、惬意，而且余味悠长。常镕的语言与他的作品，富有同样的个性与魅力。 （二） 谈到艺术创作中的信与神的关系时，谭昌镕说：“其实形和神的关系就是凡人和仙人的关系。形是普通的人，神是普通人修成的仙。仙说到底还是人，不过是超凡脱俗的人。有不少人连人都没变好，就像成仙，结果弄成了鬼”。 昌镕对于形神关系的比喻，我以为相当精彩。第一、他没有抛开“形”的问题谈到“神”，证明他懂得画中“形”的重要性。第二、他把“神”升华为可望也可即的“仙人”，表明在他心目中，“神”是孜孜以求的艺术境界。第三、他批评那种脱离绘画造型基础，虚妄追求所谓的“神韵”的做法是学仙不成反成鬼，说明他在形神的问题上，主张循序渐进。他说：“形与神是画家一辈子都想解决而无法圆满解决的问题，只能说解决的程度如何，把握的分寸如何，不能说全部解决了。如果这样，艺术的生命就停止了。” 我认为，谭氏的这番话很有辩证的味道。他之所以比一般的画家的思想更深刻，更少片面性，恐怕与此大有关系。 （三） 我们谈到艺术的生产规律。60岁的昌镕对此的见解更为精辟。他说：“艺术生产的过程，简单的说就是加、减、乘、除的过程。开头学习是加法，学的东西多多益善，然后懂得了，这就得用减法，减的过程就是巧的过程。在此基础上再学会用乘法，也就是深化自己的认识，使学的东西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这样做了还不行，还必须学会去粗取精、去伪存真，这就是运用除法。” 我以为，谭昌镕之所以能够成为当代有影响力的著名花鸟画家，就是在于他懂得和把握了加减乘除这样的艺术法规。 昌镕艺术思想的成熟，表现在他善于从事物的对立面去思考、认识问题。譬如说拙与巧的关系，他认为，艺术上的巧是表面何初浅的，拙才是本质和高深的，以巧为巧容易，弄巧成拙困难，而真正高境界都是你弄巧成拙的。这种认识贯穿于他的全部言谈中。譬如说到哲学，这位艺术家这样说：“哲学不是玄学，翻来覆去听不懂。我理解的哲学就是两个字--[得失]，或着说[进退]。我常常将自己摆在最低点，这样精神上没有什么包袱，没有包袱才好走自家的路。” 昌镕认为：“搞艺术的人要聪明，而不能太聪明，否则就失去了自我。有自家面目的人，一般是比较聪明的人。” 这段话同样赋予哲理，耐人咀嚼。有人说，昌镕搞艺术，凭借的不是悟性和灵性，而是傻劲。我倒很赞成这个看法。只要看看昌镕那一丝不苟的写生画搞，只要看看昌镕追求艺术效果而茶饭无心的神态，你就会说，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聪明的傻子画家。 （四） 话题扯到艺术家的修养上。 谭昌镕说：“艺术家就好比是蜜蜂，蜜蜂的才能就是采花酿蜜，他这样做首先是为了活命。我们不过是只蜜蜂，不会是养蜂人。” 他这话的意思是搞艺术是一种奉献，一种清苦的职业。如果选定这行，就必须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准备，企图以艺术作为敲门砖而为个人捞取实惠，这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就是投机取巧之徒。在当今社会上，确实有相当一部分作者，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创作的独立性，而渐次沦为艺术市场的附庸，成为一流的临摹师和简单的复印机，他们仅仅是为了钞票活着。对此，谭昌镕说：“真正的艺术家，需要得到的东西是精神上的富有和人格上的升华，当你在冥思苦想中获得一种新的绘画语言的时候，你会惊喜得彻夜难眠，那种满足是不能用金钱和物资来比拟的。” 按照一般人的说法“物以稀为贵”。所以一些朋友曾劝过这位多产画家少做画。可他说：“不行，多画，艺才能进，业精于勤。艺术是一种奉献，不能以商品规律来衡量，热爱者倾家荡产业遥干。”谭昌镕特别崇拜“千斤不卖，分文不值”这句话，他认为，这句话包含着画家渴求人们的理解与尊重，更包含着一个真正画家应当具备的自尊与自爱。 （五） 谈到艺术主张，他说：“过去我主张无中生有、得意忘形、弄巧成拙、似是而非。”这32各字里包含着画家对于艺术的全部痴情和所有追求。 如果我们从艺术本质来看，昌镕60岁以前的创作多少保留了形而下的成分，那么60岁以后却大大拓展了一步，已经深入到形而上的层面。在绘画思想上，已经完成了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暗合了老庄“游”的艺术精神。昌镕无疑既是一个理想主义的画家，有是一个现实主义的画家。 （六） 我们最后谈到蜀中画坛。 昌镕认为，四川水平总的说较高，但画坛现在没有出现天才，缺乏凝聚力，所以形不成“蜀派”，如果陈子庄先生健在，可以成为领袖。 昌镕说：“艺术天才就是艺术上的发现家。他一旦发现一种美，并提炼出一种美，让所有人心悦诚服，这样自然而然会在画坛上竖起来。” 我赞同他的这种看法，美好的东西迟早要被人们发现提炼的，就像发现开采海底石油一样。 我突然意识到，昌镕不正是在不懈地发现和提炼美吗？那经霜的红叶、醮露的雏菊、独立的雄鹰、破云的翠竹，不正是将一种让人意夺神驰的美，带进你的心房，带进你的生活，带进你的生活世界吗？ 田旭中 一九九三年七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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